十四行丶

醒时喝酒,醉时做梦。

【魏征×李世民】一剪霜

(读了《新唐书》,觉得魏征和唐太宗的君臣感情很棒,整理一些史料外加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力,写一篇短短的短篇,本故事纯属虚构,看着开心就好~)


  

霜降了,御花园的枫叶都叫白霜打的泛了白,下个月要立冬了,寒冷的天气让人都恹恹的。

(一)

“陛下,臣进谏……”一身红衣在李世民眼前晃了晃,象牙朝笏盖过那人的脸。

李世民靠在龙椅上,指尖轻扣扶手,他不必看眼前这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模样,左不过是修长的身形还有那双眉眼是自己喜欢的。

“卿有何事?”李世民不讨厌别人来劝谏,特别是他魏征。当初玄武门之变后,他还曾傻气地责问魏征为何破坏太子李建成和自己的兄弟情义,李世民以为怎么也得有个“罪该万死”,没想到魏征直接了当来了一句“如果当初太子肯听我的话,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”,他气不打一出来,但是遇到这样的贤士,理当重用之,也算是自己当初没看走了眼。

“臣以为……”李世民看着那上下碰个不停的唇瓣,想着自己刚刚登基,有多少事都被他一次次进谏,两耳听着,心里竟有些得意,这样的人才也为自己所用,太平盛世,近在眼前。

“朕知道了,就这么办吧。”

“臣遵旨。”

“自朕登基以来,卿前前后后上书两百多事,如果没有你这份心思,朕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盛况呢。”李世民虽然总是和魏征顶嘴,但内心还是充满了对魏征说不尽的喜爱。

魏征却没献上什么阿谀奉承的话,事情谈完了,行了礼,就退下了。有好几次,李世民故意在寝殿传召他议事,魏征也还是老样子,面不改色,说完了国家大事,立刻离开。

想他李世民花了数年心思,终于走上了皇位,这天下都是他的,可独独魏征不是,但凡自己的言语有一丝不妥,第一个蹦出来的肯定是魏征,每次只恨不能把自己批评到蹲墙角长蘑菇,魏征就像个时刻拎着板砖的瓦匠,就等抡圆了胳膊朝李世民扔过来。

不管是阻止给长公主双倍嫁妆,还是让自己拆掉了可以看见埋着长孙皇后的昭陵的层观,魏征按照理法一一对李世民说着,他也听了,虽然失去了一些念想,但李世民还有魏征。

(二)

很快,魏征和李世民一样渐渐老了,李世民整日听着“万岁”来麻痹自己,企图让时间慢一点,但这都没有用,魏征几次上书,请求还乡,李世民都拒绝了,只是给调去一些闲职做着。

若魏征走了,他会很寂寞,这天下都是自己的,但他左右不了魏征,若这羊鼻公喝了自己三杯醋芹,还要走,也太不近人情,他给他起了个外号,叫“山羊鼻子”,谁叫他整天只会板着个脸跟自己数落过错,从没见过他开心的样子。

李世民问过侍者,魏征喜欢什么东西,那是他才知道,魏征这个人不爱什么财色权位,独独爱吃醋芹,李世民隔天就赐宴群臣,特别赏赐魏征三杯醋芹,终于也见了魏征为什么痴狂的样子,饭还没吃完,醋芹就已经没了。李世民拿着这个把柄嘲笑他,偏偏魏征还是能把这件事当做例子,说出一大堆为君之道来。

“你们都说那山羊鼻子罗里吧嗦,但我觉得他啊,每个动作都妩媚极了。”李世民捧着酒杯,窗外一轮明月正好,但这宫里的深夜只有长长的寂寞,此时也只有想想魏征那吃醋芹的痴态,才觉得有趣,李世民觉得,自己倒不如生成那其中一杯醋芹,起码也能看出深得魏征喜欢。

(三)

几年过去了,一切都向着太平盛世发展,除了那个小小的魏府。

府里的红绸都换成了白缎,白色灯笼被风吹得轧轧作响,魏征去了,悄无声息的。

前几日,李世民听闻魏征病重,还特意带着药材绸缎过来,他知道他不喜欢这些,他不爱这些赏赐,可如果没有这些东西,李世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可以随时来看他。

“陛下,臣无碍,您的赏赐多的堆满了仓库,这样可不行,您应该……”

“你又来说这些了,现在你的病要紧,那些大道理等你病好了再来跟我说吧。”

李世民不想听这些,这样的关心听起来就像交代后事,他不要听这样的话,魏征还是像瓦匠或者山羊鼻子的时候最好了,哪怕他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个“爱”字。

“什么?”李世民刚刚穿好衣服,昨日他命人备下了今天要赏赐给魏征的东西,夜里做了一个难得的美梦,魏征的病好了,还像以前一样是个直言劝谏的忠臣,跟在自己身后说个不停,然而清晨,这个梦,就醒了。

李世民亲自到府上,想要用一品官员的礼遇厚葬他,但都被魏征的家人拒绝了,“也对,魏征生前不爱这些的,就赐陪葬昭陵吧。”他生前最喜欢挑我的毛病,若我去了那边,他还能遇见我,便不会像此时的我一样寂寞了。

罢朝五日,李世民觉得不够,很快到了出殡的日子,他不能去,但他下诏要文武百官送他到郊外。

李世民站在高楼上,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个没有任何装饰的破车运走了那人的灵魂,罢了,这是他想要的淡泊平静,但这轰轰烈烈,都叫李世民亲手刻在石碑上了。

朝堂上,安静了。李世民看到了魏征的遗表,前几行字还依稀可辨,后面已经是模糊不堪,想来陈疾缠身,已经让魏征没力气写完一整张纸。近来李世民常为臣子的谏言烦恼,魏征病重,仍然担心他处理欠妥,写下这些“善恶”之说。“众卿,尔等都要将这些话誊抄在朝笏之上,时时刻刻提醒朕,莫要犯错。”

“臣等遵旨。”

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,李世民把遗表翻来覆去看了数遍,叫群臣写在朝笏上,叫人好生收藏着,叫自己刻在心上。

(四)

不久,魏征曾经给李世民举荐的人才被指为乱臣贼子,李世民处死了侯君集,罢免了杜正伦。李世民心里很不是滋味,难道魏征也是那一派的吗?所以才向自己举荐这两人有将相之材,且他始终曾是李建成的人。

“来人,把魏征的墓碑给朕推掉!”想到那些年魏征的劝谏,原来都不是真心,原来这一切都是谎言,他爱的不过是一个空壳,那这亲手刻上去碑文还有什么意义?只剩下无尽的奚落罢了,若没了,自己心里也许会好受些。

李世民征战高句丽,战果累累,缴获物资无数,但他一点儿也不开心,若魏征在,一切都会不同吧?高句丽会直接被灭国的,这样就少了以后的许多事。

“陛下,臣以为……”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,这么多年过去了,以前觉得厌倦的声音竟也生动起来了,魏征已经死了,为什么还要毁掉他的墓碑呢,留个念想吧,否则到了下面,这山羊鼻子会啰嗦我的。

“快去安排祭拜,把墓碑修复吧。”这人,若是被感情左右了,又哪来的什么理智,只剩下回忆翻涌了。

这过往的一切,李世民都一一招呼了,龙椅下也再没那红色朝服了,只有时间走个不停。

后来啊,李世民听说天竺长生药能使人死而复生。

后来啊,李世民五十一岁就驾崩了,死于丹毒发作。

后来啊,什么都没了,只剩下窗台上那一剪秋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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